作者：邓新华

　　施瓦布《希腊神话》中这样描写西绪福斯的故事：

埃俄罗斯的儿子西绪福斯是所有的人类中最奸诈的人。他在两个国家之间的狭窄地带建立并统治着美丽的城邦科任托斯。由于他背叛了宙斯，死后被打入地狱受惩罚。每天清晨，他都必须将一块沉重的巨石从平地搬到山顶上去。每当他自以为已经搬到山顶时，石头就突然顺着山坡滚下去。这作恶的西绪福斯必须重新回头搬动石头，艰难地挪步爬上山去。

唐人段成式的《酉阳杂俎》中也记载了与之相似的吴刚伐桂故事：西河人氏吴刚，在学仙的过程中犯了错，被罚在月宫中砍桂树。这棵桂树高500丈，才被砍开口子，就马上愈合，因此吴刚必须永远不停地砍下去。

中、西方不约而同地记载了这样的故事，其中有什么秘密吗？在存在主义大哲学家加缪的解读中，饱受折磨的西绪福斯某一天突然醒悟到：不要问这种重复无效的劳动有什么意义，这是自己注定的命运，不要再怨天尤人。中国的哲学家如何解读吴刚伐桂的故事，笔者不得而知。

如果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解读，就不得不发出一个疑问：西绪福斯和吴刚，谁来提供他们的生活资料？当然，神话可以不讲道理，它只要宣布，神仙不需要吃饭睡觉，就可以回避这个问题。

即使生活资料的问题无法获得解答，经济学仍然可以从这两个故事中探究到一些有启发的东西。这两个故事，可以理解为中、西方的古人们为真实世界中观察到的一种经济现象所建的“模”。当然，他们未能对这个“模”进行详尽的解释，但他们的工作，却可以被我们拿来，有力地击破在某些经济学家中流传多年的一个谬误——“破窗理论”。

今年中国的大地上又有很多地方发洪水，无数的人们遭受灾难，令人同情。笔者的一个朋友说：洪水是件坏事，但是，经济学家又说从洪水能刺激经济发展，有好的一面，经济学家对吗？

这种说法当然不对，但多年来一直有一些经济学家如是说，因此每到洪水频发的季节，总有很多人想起这一“高论”。这些经济学家的论证是：灾后重建，政府要加大投入，当然能够刺激需求，增加一系列的相关产业的收入，拉动当期GDP的增长，这就是对经济发展的好处。印度洋大海啸发生后，美国国际经济研究所所长C?佛莱德?伯格斯坦即持这种论调，认为海啸可以刺激世界经济加速发展。

这些经济学家也有他们的一个“模”，即“破窗理论”。他们认为，小孩子打破窗户，店主维修，按照凯恩斯的“乘数效应”理论，就可以让修窗户的、制造玻璃的、提供玻璃原料的等等一系列的人增加收入。

如果这种说法是对的，那么政府只要造一座楼，再炸掉，再造，再炸掉……那不就可以拉动经济的发展了吗？如果同时造100座、1000座、10000座……再炸掉重建呢？那对经济的拉动还了得？！

但是，如果政府真的这么做，我们可以很容易地看出，政府不过变成了西绪福斯或者吴刚。西绪福斯或者吴刚是拉动中、西神仙界的经济增长的永恒动力吗？即使不具备经济学的知识，人们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扯淡！

那些迷信凯恩斯“乘数效应”的经济学家可能会说，西绪福斯和吴刚的关键问题是他们没有消耗，不需要补充，因此无法产生“乘数效应”。

如果无效的消耗会变成好事，那么，古人在神话中就会加上这一条了，反正神仙界的最高统治者有足够的法力创造一切收益而避免一切损害。

在现实世界中，一座楼有一座楼的经济效用，如果炸掉它，仍然需要用同样多的钢筋、水泥来重建它，而建成后不过仍然只有一座楼的经济效用。这个世界多增加财富了吗？没有！相反地，如果没有炸掉那座楼，把资源用于其它途径，我们倒可以增加财富。最简单的做法是，不炸掉那座楼，我们也可以把同量的钢筋、水泥另建一座楼。建同样的一座楼，所谓的“乘数效应”是一样的，但我们至少拥有了两座楼。说到这里，明眼人应该可以明白，炸掉一座楼再重建，其效果等于建两座楼再炸掉其中一座。如果说炸掉其中一座更能推动经济增长，不是很荒谬的事情吗？

“破窗理论”就是这么荒谬。

其实，19世纪法国经济学家巴斯夏早就批驳过“破窗理论”。巴斯夏坚定地认为：“灾难并非有利可图。”

没错，灾后重建的确可以提高当期GDP数字，但并非所有的GDP数字都能反映经济的增长，因为GDP只统计当期交易，却不管过去的财富的损失。比如豆腐渣工程垮掉重建，也能增加GDP数字，但豆腐渣工程不是经济增长，相反却是对经济增长的损害。

古人留下西绪福斯和吴刚的故事，却没能解释其中的经济学密码。但古人还是比我们的很多“经济学家”要明白得多。古人认为重复推石上山、桂树旋砍旋合是无效劳动，所以，那是对西绪福斯和吴刚的惩罚，而不是赋予他们的光荣任务。要说仙界增加了什么，不过是增加了一道看起来有点变态的无效劳动的风景，而浪费的却是西绪福斯和吴刚这样的优质劳动力。

“破窗理论”和西绪福斯神话，你信哪个？